“白纸运动”中所学习

[emily]

1.以下是我从最近的“白纸运动”中所学习到的。自2021年以来，我有许多沮丧，深感运动消沉，担心一个国家在失智和压抑中沦陷。如果这次运动令我惊讶，那它就给我最重要的教育，即不要低估抗争的可能性。记住，社会不会死亡，没有百分百的顺从者，人们永远都在寻求反抗。

2.当然能站出来的人只是极少数。然而，绝大多数抗争的抗争的可能性都被消除之后的现象却是，少数人就足够制造巨大的危机。他们短期内就迫使政府在全国范围内放弃了严酷的清零政策。威权政府的广泛压制并不能让它更安全，反而降低了危机的阈值。以及，在这种环境下，每一个人都比以往更重要。

3.反抗的手段不断被剥夺的后果是，微小的行动也可以构成显著的反抗，以及反抗因充满隐喻和讽刺而具有惊人的创意。举白纸的发明是伟大的，我还崇拜那些面对警察“我们要核酸！”的高呼。而且这些创意非常容易被人所感知，因为同一个压迫让大家的理解力相通。

4.人们其实记住了一切苦难和愤怒，并且都喊出来了，从贵州死难到铁链女。虽然此前很久，人们看起来都是屈从和沉默的。所以也不要高估审查对头脑的荼毒。到底有多少人没有被“他们”所改变，谁也不知道，然而这种未知其实就是对我们有利的。所以，当你想讲话，要相信沉默者当中有人在听而且最终会有回声。

5.中国从来不缺少抗争的先行者，十四亿人里肯定不只一个敢于舍命的彭载舟，但他们的行动没有人跟随，甚至完全不被看见，因此成了绝响。我想知道一个模型预言在中国运动能否成势，但目前我能想到的是要拥抱运动的偶然和未知性——对一个追求战略性的组织者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。

6.极权的环境注定了运动的偶然，不确定，破碎和脆弱，除了高度的危险之外。最需要的支持运动的方式就是投身进去，做分母，追随它而不是急于去把握它。对运动来说最重要的是身体行动者，每一个到场和分摊代价的人，做工的人。确实不是我，最近我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房间。但是我有做分母的承诺。

7.这场运动肯定有秘密的组织者，只是当然不想被穿透。他们不是资深的——那些人被冻结和移出了运动一线，他们的网络也是新的和另类的。他们当然没有联系所有人，但他们设定议程并确保会有一些人到抗议现场——在部分行动中。我的意思是，分母很重要，同时运动也要有组织者。想一想应该怎样发育这样的人？

8.抗争性网络的可见性都被翦除，坚持到最后的女权运动，在2021年之后也基本失去它组织化行动的空间。然而缩小和地下化的抗争性网络本身更紧密了。还有以另类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为枢纽的关系网，其中人意识到他们的取向与国家统治最终抵牾。在社会资本被极度削弱时，这些网络的维持对酝酿抗争是关键的。

9.权利运动的时代可能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结束了。它的使命没办法在一个日益极权化的环境中实现。多么希望看到一个新的抗争时代的开始，在这个时代，女权运动不再自成一体，而女权者不得不进一步政治化。我想拥抱这个新的时代，即使它远远不是以女权为中心的；如果它是运动的唯一可能形态。

10.我在几个城市的朋友正在被询问和威胁。其实运动风潮过去之后才是最危险的时刻，运动暴露了那些硬核的参与者，让国家可以通过迫害他们减少未来的抗争。在这种时候唯一的解救就是有持续的抗争，然而抗争持续比兴起更难。次之的，就是有更多人尽其所能地拒绝沉默。此外我还想知道其他方法。 sourc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