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晞乾 比「改名」更屈辱的「改詞」

[emily]

馮晞乾 比「改名」更屈辱的「改詞」

關心林夕的讀者來訊，他怕夕爺情緒不佳，希望我打電話開解他。坦白說，我知道林夕不會為此困擾，所以沒想過要「開解」——打擾夕爺看BTS或寫字的雅興，我就罪該萬死了——但恰巧有其他事要談，這天也真的跟他通了一次電話，不免聊起「改名」風波。

為了讓夕爺粉絲放心，先把最重要的事寫在前頭。我問林夕，會不會因為「改名」事件影響心情？他想也不想就答：「梗係唔會啦！咁就唔開心仲得了嘅！」（當然不會！怎會為這種事不開心！）

至於他對事件的看法，由於我不是訪問，他也沒打算公開談，我就不引述了。以下要講的，是今日聊天時無意間提起的，一件我認為比「易名」更離譜的事。得林夕同意，我在這裏公開寫出來。

昨天我的文章談及作者有moral rights，表示署名權不容侵犯，而作者也有權維護作品原貌，不容別人擅改。林夕今午在電話偶然提起一件舊事，不是被「改名」，而是有人未經他同意而「改詞」。

2008年，可謂97後港人最認同中国的一年。在一片喜迎奧運的氣氛中，林夕也答允了為北京奧運歌填詞，有一首是可口可樂奧運曲〈紅遍全球〉。歌的主題跟火炬接力跑有關，所以那「紅」字除了象徵中国，也帶有火的含意。有幾句歌詞在頭尾不停重複：

「好呀！好呀！中国人紅起來！
好呀！好呀！暢爽呀！
好呀！好呀！中国人紅起來！
好呀！好呀！暢爽呀！」

這樣的詞，像出自「詞神」夕爺手筆嗎？當年把林夕稱為「我的偶像」的王丹，對此歌大表失望，更撰文怒斥歌詞「垃圾」，把它比作文革紅歌〈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〉。（注1）但此歌播出後，真正氣得發抖的其實是林夕。

先談「暢爽」兩字，原來是可口可樂指定要包含在曲內的，林夕曾有異議，但那段日子他實在太忙，「抗爭」也不夠力氣，最後就妥協了。但至少這是林夕知情的，不是問題；真正出事的句子，大家都看得出，是那句毫無林夕風格，且不停重複的文革式口號「中国人紅起來」。

林夕說：「『中国人紅起來』一句，根本是歌曲製作團隊擅自加進去的。」忍了15年才說出來，我戲問是否他的「歌詞版metoo」，他答：「畀人性騷擾你都有意識吖，我直情畀人『迷姦』呀！」聽他談「改詞」事件的語氣，全不像談「改名」時那樣輕描淡寫，我已想像到15年前他有多氣憤。

我指出這種「改詞」比「改名」更過分，即使事隔多年也必須澄清，林夕就讓我寫出來。經歷過如此荒謬的侵權事件，難怪林夕今天對「改名」風波處之泰然了。

最後，關於林夕被「改名」一事，我想多講三點看法（這是我的看法，不代表林夕立場）：

一、廣州新輝文化公司發表道歉聲明後，陳奕迅的經理人甘菁菁也公開表示：「審批文件上出現錯誤，是不能容許的，我方已與該主辦方即時終止合作。」陳奕迅及其經理人一方，彷彿置身事外。憑常識想一想，有可能嗎？

陳奕迅要在中国大陸唱林夕填的歌，製作團隊必然討論過如何處理這樣「敏感」的事，廣州新輝那些「不夠嚴謹的操作」，陳奕迅的經理人會蒙在鼓裏？他們唯一想不到的，是歌單居然會在網上公開。是否陳奕迅團隊內也有人看不過眼？

二、陳奕迅既然明知林夕「敏感」，為什麼還要唱他填詞的歌呢？在商言商，道理根本一字咁淺：今天唱林夕的歌，有助漂白「新疆棉」事件帶來的「污名」，可迎合某群觀眾，兩邊討好，何樂而不為？

這樣的商業計算，類似楊千嬅去年尾在演唱會彈錯〈再見二丁目〉，居然跟觀眾說「死啦，陣間實畀林夕鬧！」，讓公眾產生錯覺，以為林夕還留意她的台上「操作」夠不夠「嚴謹」。

三、不得不承認，陳奕迅及他背後的團隊很厲害。「改名」醜聞曝光五日，幾乎所有台灣媒體都噤若寒蟬——這樣的八卦新聞，本來是台灣網民最喜聞樂見的，主角又是大名鼎鼎的陳奕迅，娛樂記者怎可能錯過呢？相信新聞是被「不可抗力」壓下去了。你若不信，大可google以下標題：

陳奕迅年底廣州辦巡迴演唱會 昔日金牌作詞人林夕8首歌遭「易名」

你依然會搜到這標題的鏈結，但點進去卻什麼也沒有——這原是6月17日三立新聞網的報道，但現已被刪，情況像中国網上的「敏感新聞」。為什麼會這樣呢？

我猜，是因為陳奕迅下月將在台北小巨蛋開7場演唱會，有人要保護陳奕迅形象，以防他到時唱林夕的歌，有歌迷會喝倒彩，於是「超前部署」，盡量把醜聞都壓下去了。台媒真的夠獨立嗎？值得所有關心台灣的人思考。

注

1
https://art.ltn.com.tw/article/paper/23265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