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眼蝕

[emily]

Dear 貓眼蝕，

啲老監躉成日講：「有兩樣嘢坐監一 定走唔甩，一樣係牙痛，另一樣係女（男）朋友走佬。」我本來心諗，我哋同佢哋點同，呢啲嘢點會發生喺我哋身上，但係我左邊下顎第二隻臼齒表示並唔同意。

呢隻牙由我喺另一個世界嘅監獄開始發痛，喺嗰個地方甚至連牙醫都唔存在。佢無時無刻都會痛，食嘢會痛，唔食嘢都會痛，企起身痛，瞓覺都痛。腫脹嘅牙肉隨住脈膊一下一下持續咁痛，只要心繼續跳，牙就會痛。除咗持續嘅痛，有時仲會好似觸電咁，痛楚完成勾畫到左面至下顎嘅一片樹狀神經。曾經依靠只剩低心理效果嘅止痛藥嚟渡過無數個失眠夜晚，有一日我忍痛大力咁刷我嗰隻發痛嘅臼齒，然後我感覺到有啲嘢就咁斷咗。

我一𠺘口，沖咗一束好似指甲大細微型珊瑚狀嘅紅色嘢出嚟，而我認為係一短截血管嚟。我唔知人體嘅構造有冇可能係咁，我覺得係血管增生到牙罅之間，又或者牙肉嘅血管外露，令呢條血管一直受到擠壓，就好似有人用個鉗反覆咁夾我身上嘅血管一樣，所以我先會咁牙痛。總之自從我刷咗呢一節嘢出嚟，牙就再冇持續咁痛。淨係當我唔小心用咗左邊排牙食嘢，咬中嗰隻牙嘅時候，佢先會再次好似觸電咁痛。

到我返番嚟呢個世界，監獄就有提供牙醫服務，雖然我知道牙醫都要排好耐，應該早啲排唔好等到真係再次牙痛先睇，只不過當時已經習慣咗用右面排牙食飯，我就冇去排睇牙醫。我希望可以捱到出冊，到時我同隻牙一定可以重修舊好，如常咁樣生活。

但係一年過去，兩年過去，我同隻牙並唔似我所期盼咁好，間唔中我都會牙痛，間唔中我都會牙肉腫脹。有時瞓喺床上面依然會聽到腫脹牙肉嘅脈膊聲。隨住時間過去，一次又一次嘅腫痛，我慢慢明白我同隻牙終有一日會分離，即使到我出返去，我都冇可能救返隻牙。

之後我終於排咗睇牙醫，醫官話會安排牙醫檢查，如果決定剝牙仲可以即場剝埋，如果要補牙嘅話可能就要排長啲嘅時間，而我同醫官講，我唔想再痛，幫我登記剝牙。大概一個月之後，牙醫嚟咗。佢問我邊隻牙痛，我就話係左下顎第二隻臼齒。佢問我要剝定係要補，再重覆一次醫官所講嘅說話。

我瞓喺睇牙張櫈上面，冇望住牙醫，反而抬頭望住頭頂好似UFO咁嘅七個燈膽。

「補牙唔該。」我咁講。

「咁幫你排期啦。」佢咁話。

喺隨後一個月嘅某一日，左下顎嘅第二隻臼齒自己甩咗落嚟。

我冇解放嘅感覺，亦冇失去牙嘅失落，或者喺之前反覆牙痛嘅時候，我已經預知會有呢一日。應該係要痛嘅，一早已經痛過。我有諗過以另一種方式同呢隻甩落嚟嘅牙相處，某一方面嘅我覺得應該要咁做。一隻同我相處咁耐，曾經以為連死亡都唔可以將我哋分開嘅牙值得我咁做，我以為我可以咁做。但係結果我唔識面對呢隻牙，所以我只係將佢留低喺佢甩落嚟之後嘅地方。

隻牙而家已經甩咗出嚟半年，我一直想將我牙痛嘅經歷同人分享，而家終於寫到出嚟。現實係我哋大部分嘅人都已經甩咗牙，唔少人仲牙痛緊，只係得好少嘅人同新人仲同牙保持到良好嘅關係。

我只係希望每個人都唔好忘記坐監並唔係疏忽照顧牙嘅藉口，而牙都要明白監獄所形成嘅困境，唔好咁易甩出嚟。祝福所有冇牙痛嘅人、祝福所有堅持唔甩嘅牙。

感謝左下顎第二隻臼齒。

貓眼蝕
2023

貓眼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