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獄的第三天 (上)

[emily]

入獄的第三天 (上)

今天是入獄的第三天，很不容易才取得紙筆書寫。這兩天不時會回想起法庭定罪時的一刻，雖說一早已預料結果，但真正到來時仍不免會難過。還記得宣判後，法官向各位大律師派發書面判詞，著令延遲一個半小時，期間大律師們各自向其被告人解釋判詞內容。可能本來是法官的一個人性安排，讓我們走出被告欄見親友一面，交換擁抱，但懲教不允許，隨即便把我們帶進拘留室。臨進去前我把目光投向家人，看到阿哥托著眼鏡眼紅紅的模樣，也讓我哽咽。進去拘留室後，有兩位被告頓時哭成淚人，我自己心中亦湧現很多情緒，此刻充滿難受和不捨。上好手扣，做新冠檢測，等了一會兒，我被叫出拘留室。此時我爸、媽和哥以及律師都站了在被告欄外。

我媽保持一貫堅強的模樣，我爸即看得出眼淺，但仍很努力不哭出來，以免情境更加傷悲。反而我哥哭得臉紅耳赤，這是我從來未見過的一面，現在回想起仍覺得感動。其他朋友已經被趕出庭外，也沒機會再訴說什麼。律師向我們逐段解釋判詞，都是身處位置為衝突核心現場，衣著與其他示威者無異，藉以壯大聲勢云云。對我來說，這一節時間的重點還是見見家人，現在回想那應該是出獄前最後一次可以真實地觸碰得到他們。我沒特別說些什麼，只留下了一句 “Take Care “ ，以及拜託阿哥好好照顧爸媽。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希望關於這件事的氛圍太過傷感。幾年時間從現在看好像很遠，但約回想幾年前就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。總而言之，再難捱也是有限時間，當時去了場遠旅行，或再讀一次大學。到時捱過了，那就已是過去。最重要還是身邊人都要安好，保持身體健康，心臟強大。也不是太過勞氣，動氣傷身只會傷到自己。我們很快很快就會再見、再次擁抱、再過節日、再安坐家中與你們追韓劇。

這幾天最辛苦的是不停的等待和無所事事。先是從法庭還押到地下囚室，等了四個小時上囚車前往荔枝角。到達荔枝角，又要等辦登記程序。終於做完登記又要等轉移到囚室。這些幾個小時又幾個小時的等待都是無所事事的，沒書沒紙沒筆。幸好同案有另外二人一起前往荔枝角（有二人是女生、另外二人往壁屋索取勞教中心報告），也暫時住在同一囚室。有人一起守望相助，已經算很不錯。囚室中有另外三人，一人為還押人士，與我們一樣穿灰衫，另外兩名為定罪人士，穿啡衫。到達囚室時已天黑，吃了第一餐囚餐，便已熄燈。這裡的作息時間是每晚十時熄燈，早上六時半開燈，配以電台廣播叫醒你起床。睡的「床」是質感類似硬膠的纖維板，十分硬。尤其打側身睡，盤骨位會受壓很不舒服，所以睡了又醒，如此重覆著一整晚。另一件事是這間囚室有嚴重的滲水問題，洗手盤下方近地板的角位一直滲水。第一晚沒留意，第二朝發現整間房的地下都濕透了。我們也搞不清楚滲水源頭，一直拖地一直滲水，沒完沒了。後來聽人說，這間囚室的滲水問題早已為人所知，所以通常也留空不用。

第一個晚上也有另一件事令我十分焦急。我在登記過程從來無機會填寫探訪名單，本以為正常，但後來返回倉才知兩位友人有交過。那時已是晚上，只能等待明早找機會問問，但這一來代表明天未必來得切交名探訪。那時已很想念家人，除此之外也實際影響物資的安排，如書、筆、紙、日用品、零食等。二來，家人未能前來探訪想必也會十分焦急。想起明天未必見到家人，心裏難免忐忑不安。

第二天早上醒來，其實也沒什麼做。吃完早餐後也是一直等，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。我問職員有關探訪名單的事宜，他叫我要等待見福利官時提出。另外，還押人士不是可以前往一個類似活動室的地方嗎？那裡至少有電視、康樂棋、兵乓球枱等。後來就知道原來我們正被隔離，之後再回復「正常」的還押生活。由於隔離多久即沒有人說得準，有人說三天，有人說五天，有人說七天。這裡就是摸著石頭過河的狀態，沒有人會清晰地交代什麼，像是之前所提的探訪名單，安排、加名、物資如何申請、隔離多久… 所有問題不得強求答案。緣分到了自然知道。另一方面，這裏基本上失去了「時間」這觀念，唯一提供時間的就是廣播中的香港電台。除此之外，其實是不會知道現時幾點。以昨晚為例，我們吃完晚飯，等到天黑，過了好一會兒，以為已經九點，誰知電台報時只是七點。所以一來乾等，二來失去時間觀念，這兩方面都讓時間過得特別慢。

續。

23/9/2022

aumanyic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