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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之鋒 - 「去留」

發表於 : 週二 6月 13, 2023 1:36 pm
emily
回望過去三年,論及「去留」也仿似會在不同時間點存有不同含意,還記得於最初的時候,爭議僅限於政治領域,民主派內部就代議士應否留在延長任期一年的立法會展開辯論,「去」是指拒絕接受延任安排以辭職明志,與臨立會2.0劃清界線,「留」則指依然希望待在向來早已存有甚多限制的體制裡寸土必爭,圍繞的是選舉政治在公民社會發展上的角色,定位,功能。

後來隨著蕭清整頓擴至好些特定行業,「去留之爭」便由議會路線的策略討論,擴闊至私人領域的個人職場生涯規劃,指涉到該「留」在空間急速收窄的工作場域,在壓抑氛圍之下嘗試堅守崗位,繼續實踐職志抱負,抑或把在其專業範疇⋯經年耕耘的熱枕與心血擱在一旁,離「去」轉行另覓高就。

當環境急轉直下,「去留」的論題就不只出現於「民主派在立法會總辭與否」、「區議員及數個專業界別的離職潮」,而是延展至於前年開始的移民潮,「留定走」猶如成了個不論家庭聚會、同事聊天乃至各個社交場合皆會觸及的茶餘飯後話題,同時間網上關於移民與否的「去留之爭」越演越烈,於《劫難當前四種自處心態》一文也有提及。

從那時候便留意到,雖則三個層次的去留含意皆有不同,脈絡其實也是連貫地一脈相承,叩問的皆是人在變異動盪當前該如何自處,選擇抱持每個身份時怎衡量得失、代價、回報,包括留不留在自己的專業,留不留在香港,乃至不論身處本地或海外,仍留不留住「香港人」此一公共身份,而流行曲也恰好地於那陣時勾劃出整個時代面貌與氛圍,隔了至少廿多年後再次有批觸及「去留」、離散及移民的作品面世,我想正正是呈現了「去留」層層遞進成全城熱話時的社會情況。

前年移民大勢下觸及許多離散寄盼重逢的作品,RubberBand 的<Ciao>、Yellow 野佬的<剩低的離開的願可有一天遇見>;又比如C All Star 的<留下來的人>:「留低的與重生的/也在這邊/即使費時一點/即使快樂不輕易/最後仍可遇見」 ;ToNick的<離散序> :「風中飄過了灰燼/回想起低窪中並肩⋯來來去去/人總要經歷散聚/有一天再相見」;岑寧兒的<勿念>:「也不知怎麼變遷/就憑默念的句子/如此說/如此不要說/當一切也都過去/可再見」;C All Star的<沒明日的恐懼>:「我彌留於這裡/無從找依據/這世間套多的失去⋯誰又敢再任意定散聚(何日清算未卸下的罪)」。年多以後再重溫這些歌詞,或許也會憶起那時就「去留」爭議不斷,曲線上到線下就「走唔走」拗過不停,且有對於友伴同儕遠走得教人意外,有著令人耗費心神不易消化的狀態須去面對。

為何忽然重提圍繞此題材的廣東歌?因為覺得大多流行曲都是指向分隔兩地者期許再聚一刻到來,然後就沒有延伸下去的然後。如是,2022年歲末聽到 Nowhere Boys的<地球候機室>就頓時覺得不錯。終於等到一首歌去講【等待重逢】的過程,在依依不捨思念之際有甚麼更完備的心境可以抱持。

當下的我們,會怎樣看待這四年的經歷?又會怎樣轉化為更成熟的養份?再去理解身旁周遭的人,在去或留上的抉擇,都可以試試以豁達的態度看待。其實每個去留抉擇也用不著必然要以是非對錯之分一概而論,不論留在香港或身處外地仍著力保持香港人此公共身份的每位,一邊像<地球候機室>的歌詞「假使很想⋯拆除時差」祝福友伴,一邊祈願可期待有天一起「論述新知灼見」及「歸家一刻你發現/又有進步/有點意外」;固然無人說得準歸來(香港)及/或歸隊(重拾香港人身份)的歸期為何時,但在近日差不多天天坐車望向維港兩岸時,就正是想起<地球候機室>的「回來後有我尚在⋯求維護你往日所愛/悉心的灌溉/我等你/回來同望這片海」,因為我真係好鍾意香港。

黃之鋒